煤业停产之后的鄂尔多斯:破解资源诅咒

来源: 来源: 经济观察报 发布时间:2015年06月18日

    停产?还是不停产?这是个问题。
 
    云集着大大小小几百家煤矿、煤炭产量占全国六分之一的鄂尔多斯,正面临着空前的焦虑。开采煤炭,已经毫无利润可言。或者亏损,或者持平,停产就像一个终极的归宿,逼着所有的经营者们做出选择。
 
    来自央视的一篇报道称:鄂尔多斯区域内的煤矿,有一半儿已经停产。而一位当地的煤炭从业者则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,实际的比例要高于此,可能接近70%。尤其是那些远离铁路交通线的企业,煤炭已经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。而继续维持生产的煤矿,并非是因为利润,而是寄希望于下半年市场可能会略有转暖,带来一丝喘息,一旦停产,重新开工的成本更高。
 
    十年强势崛起,三年猝然滑坡。经历浮华之后重归沉寂,鄂尔多斯正经历最为艰难的时刻。中国也少有一个城市,像鄂尔多斯一样,暗合着中国经济的增长轨迹。在以资源消耗和环境污染为代价的增长模式下,鄂尔多斯经济增长的极速和失速,***诅咒一般,与中国经济体呈现出一致的节奏。
 
    如今,中国经济正在改弦更张,鄂尔多斯也到了不得不寻找出路的时候了,面临茫然未知的艰难取舍,资源诅咒怎么破?
 
    从东胜到康巴什
 
    6月10日,从这一天开始的5天里,从鄂尔多斯东胜区到康巴什的东康快速路要暂时封闭。每天从东胜到康巴什上班的公务员们,不得不选择绕行。
 
    鄂尔多斯,进入了一个迎接盛会的周期。50多天之后,第十届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将在鄂尔多斯召开,东康快速路上两个形状像蒙古帽一样的巨型场馆,正在赶工期。相比两年来整个城市的沉寂气氛,又有了节日的氛围。
 
    这次运动会,被视作鄂尔多斯向全国展示新形象的一次机会。宣传部长苏建荣在最近的一次会议上要求,市政府各职能部门以讲政治的高度办好这次盛会,展示鄂尔多斯的历史文化,扩大鄂尔多斯的影响力。
 
    鄂尔多斯亟需改变形象。很长的时期里,这个内蒙古高原上的城市,被视为“中国的迪拜”。丰富的煤炭矿藏,让这个城市在过去十年里迅速崛起,鄂尔多斯煤老板豪掷千金的故事成为饭桌上的谈资,气势恢宏的新城建设又向外传递着一座城市暴富后的造城故事。
 
    整个鄂尔多斯市,被黄河大大的“几字弯”环绕着,“几字弯”里是连绵起伏的峁梁和沙漠。尽管三面都是黄河,几字湾里却是个缺水的所在。在全国的经济版图上,这曾经是个无足轻重的板块,因为自然条件相对恶劣,人口稀少。黄河在西北地区冲积而成的两大平原,云集了工农业和大部分人口,都因与这里一河之隔而失之交臂。
 
    那时,这里叫做伊克昭盟。在8.7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中,总人口只有190万。作为一个典型的以农牧业为主的地区,它与外界的经济联系,就是跨过黄河,将农牧业的产品输送出去。
 
    不过,或许上天以另外一种方式馈赠这里,在鄂尔多斯70%的地层下,都埋藏着煤矿。已探明储量1600多亿吨,预计储量近1万亿吨,约占全国总储量的1/6。在过去数十年间,依靠煤炭开采,一批批资源富豪迅速出现并崛起于西部,成就叹为观止的财富神话。
 
    在本世纪初,虽然鄂尔多斯羊绒衫已经享誉全国,但其诞生地伊克昭盟,则不为大多数人所知。这里气候干旱,广种薄收,一年下来也打不下几颗粮食。甚至在内蒙古,提及伊盟,除了那里的人们酒风爽直,便是……穷。
 
    将鄂尔多斯放在整个中国的经济全局中,其崛起具有必然性。山西省曾经作为资源富集地,在整个计划经济时代,提供能源产品。但当这个国家的年均增长率超过两位数,传统的能源产品,其产量和效率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,何况一些城市的煤炭储量已然逼近枯竭。
 
    这样,靠近山西的鄂尔多斯高原,便迅速填补了空缺。在地理上,这也是最接近经济负荷中心的煤炭产区。隶属于同一个地理单元的陕西榆林和宁夏的宁东地区,同样因为丰富的煤炭资源,迎来了本世纪之初的飞速发展。
 
    鄂尔多斯就此崛起,就像曾经的煤城大同、阳泉一样,输出动力煤,为中国这个迅速膨胀的经济体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。逼近或超越两位数的经济增长速度,经过经济齿轮传导到这里时,已经放大了数倍。我们看到,2000年之后的鄂尔多斯,经济总量隔一两年就翻番。就像上世纪80年代初,“有水快流”曾经主导了山西的资源型经济一样,全国市场对能源的饥渴,触动了这座城市的资源开发热潮,自身也以超过30%的速度提升。
 
    在上一轮经济增长周期内,这种对动力的需求是如此强烈:从华北到华南,各个地方都在上马工业项目,新建的火电机组功率不断攀升,黑色的煤燃烧成了红色的火,启动了整个经济。
 
    在这一时期的鄂尔多斯大大小小煤矿中,不论是国有企业神华,还是不知名的小煤矿,运煤车排成了长队。人们争先恐后交钱,抢夺一个优先装运煤炭的机会,采煤的机械还没有启动,财富已经滚滚而来。那时,常常能见到的场景是:煤老板们几乎天天背着整袋子的钞票去存款。财富制造机器制造了鄂尔多斯第一轮富豪,而这样的富豪,也成为了新的财富发动机,带动了鄂尔多斯相关产业的富豪产生。
 
    “鄂尔多斯人均GDP将超香港。”2009年,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连辑一句不经意的话,让鄂尔多斯进入到了全国媒体的聚光灯下。
 
    曾任星河湾CEO的梁上燕刚到鄂尔多斯时,遇到一个问题:租不到房子住。那时,在内蒙古的首府呼和浩特市,租一套100平方的房子年租金要6000元,在鄂尔多斯要6万元。那时的鄂尔多斯是个财富聚集之地,星河湾豪宅项目在东胜到康巴什的公路边上拔地而起,各种私募基金、各种私人银行、各种奢侈品代理商,云集在小城东胜大街上。
巨量财税收入,带来的是鄂尔多斯各级政府官员巨大的豪迈感,亦为康巴什新区建设提供了充足的财力支持。一个新城市,在没有任何基础设施的茫茫草原上建立起来,这个城市的主导者们认为,鄂尔多斯的人口集聚还非常不够,在鄂尔多斯区域内,完全可以形成数个百万级的大城市,成为西北区域的中心。由此,十几个大型工业园区相继开工建设,原有的138个乡镇撤并成了48个,鄂尔多斯进入了一个加速城市化的进程中。
 
    从蒙西到中国